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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9/30

Ranger & Tuscaloosa〈Beside you〉

#艦これ#遊騎兵#塔斯卡盧薩


01 Tuscaloosa

塔斯卡盧薩半發怒地要遊騎兵滾回大西洋之後,那人真的從她身邊消失了。

起初塔斯卡盧薩不以為意,她覺得對方肯定只是在鬧脾氣,冷靜之後又會像平常一樣看到她就黏過來,但是這天直到晚上準備就寢時,她都沒有見到她的空母。

撥了十二通電話都無人應答後,她發了封訊息過去。

『妳在哪?』

遊騎兵讀得很快,但過了一小時才捎來回覆。

『大西洋。』

『哪裡的大西洋?』塔斯卡盧薩又送出一個問題,這次她等到深夜,反反覆覆檢查了好多次,對方都沒有讀她的訊息。

「什麼啊這人,到底是有多任性啊……」塔斯卡盧薩把手機放到桌上,決定好好享受這個不受打擾的寧靜夜晚。

自從搬進這裡,她還沒真正體驗過獨自佔有整張單人床的滋味——是的,就算她和遊騎兵各有一張單人床,那艘莫名其妙的航母卻還是堅持每天晚上都要溜到她床上抱著她睡覺。

「我又不是妳的抱枕!」塔斯卡盧薩曾經抗議過,不只一次,但航空母艦是沒在聽人說話的,不但入侵床鋪還攻進她的棉被裡,最後塔斯卡盧薩也只能認命,學著讓自己在棺材般狹小的空間裡也能入睡。

她刷好牙躺上床,準備迎接一夜好眠的機會降臨,卻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清晨才終於入睡。鬧鐘在她剛開始進入深層睡眠時殘忍地響起,間隔五秒大作一次的鈴聲迫使她從床上爬起,她每天都在七點醒來,到浴室梳洗並換上制服,接著回到床邊花半小時叫醒捲走她棉被的遊騎兵號。今天這項惱人的任務拜某人離家出走所賜而得以暫停,塔斯卡盧薩望著空蕩蕩的床鋪,發現自己不曉得該如何運用忽然多出來的時間。

平常她得花五分鐘替遊騎兵按摩手臂,在這段時間裡想盡辦法讓對方睜開眼睛,接著運用適當的蠻力將對方送進浴室刷牙洗臉。航空母艦停留在浴室的這十分鐘裡她會摺好棉被,再替對方拿出今天要穿的衣服——包含制服與貼身衣物——制服都在從晒衣場收回來後立刻熨燙過,因此她只要在遊騎兵一邊從浴室出來一邊把睡衣扔得滿地時替她套上衣物就能達成任務。

最後一項挑戰是替遊騎兵編辮子,這其實算不上太難的工作,但她的航空母艦總是不願好好配合,不是故意搖晃腦袋就是把整顆頭都靠在她胸前,讓她好不容易編好一半又得重新來過。遊騎兵的長髮和塔斯卡盧薩偏硬而總是胡亂翹起的頭髮不同,摸起來非常柔順。每天晚上,她都會替遊騎兵吹乾頭髮,再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梳開。

那艘航空母艦曾說過這個任務只能交給她,那自己不在遊騎兵身邊的時候,會有其他人來代替她嗎?腦中冒出的念頭讓塔斯卡盧薩焦慮起來,她決定早點出門,向其他美國艦打探遊騎兵的消息。


02 Ranger

遊騎兵才剛醒來就打了三個噴嚏。

「這個房間真的好冷喔……」她一面吸鼻子一面下床,拖著沉重的腳步踏進浴室,大黃蜂正在裡頭刷牙洗臉,一頭金髮束在腦後,露出了白淨的頸子。

「大西洋有比較溫暖嗎?」

「不要再說大西洋的事了啦!一點都不好笑!」遊騎兵無奈地嘆氣,拿起昨晚剛拆封的牙刷跟著刷起牙來。

「妳回她訊息了嗎?」大黃蜂問,把嘴裡的泡沫吐進洗臉台。

「還沒,唉,我不想回,反正她也不想見到我嘛,哪會在乎我回不回訊息。」

「怎麼可能不在乎,妳絕對是這個世界上她最在乎的人吧?」大黃蜂漱完口,讓出了洗臉台附近的空間,從鏡子裡看著前輩的臉。臉上明顯有黑眼圈的遊騎兵皺著眉頭,不滿地鼓起臉頰。

「妳幹嘛幫她說話啊?空母要站在同個陣線才對吧?」

「因為肯定是妳做了什麼惹她生氣吧,不然妳為什麼不肯說?」依照大黃蜂對遊騎兵的了解,這樣的猜測肯定八九不離十。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那就是有嘛,所以是怎樣?她終於受不了妳把她當成女僕使喚了?」大黃蜂拆掉髮圈,拿起梳子開始打理自己的長髮。

「我才沒有把她當女僕,妳不要亂說!」

「她上次跟我說,妳連內衣褲都要她洗,這的確是有點超過吧?妳真的覺得這是護衛該做的事?」大黃蜂好奇地問,畢竟她既不會也不敢要求北安普頓做這些事。

「妳還不是會幫宗谷洗衣服。」遊騎兵露出委屈的表情,這一招在塔斯卡盧薩面前很有用,對大黃蜂倒是一點效果都沒有。

「那是順手,又不是被強迫的,而且人家會自己洗內衣褲好嗎。」

大黃蜂踏出浴室,很快地換上制服。四點多才結束勤務回到房裡的宗谷正蜷縮在雙人床上熟睡,大黃蜂替對方蓋好被子,將疊好的睡衣放到枕頭上。昨晚留宿的遊騎兵準備萬全,帶了三天份的行李來敲她和宗谷的房門,什麼也沒解釋地硬是搬出前輩的名號要求她收留自己。她開了幾瓶啤酒仍沒問到答案,還被對方反過來威脅,要她不准把這件事回報給塔斯卡盧薩。

塔斯卡盧薩那番要遊騎兵滾回大西洋的發言聽在她耳裡十分有戲劇效果,然而當事者似乎很難過。儘管嘴上說沒事,大黃蜂卻看出遊騎兵心裡其實介意得不得了。明知道只要道歉就能被原諒,卻無法容許自己放下身段妥協,她這是撿了隻麻煩的貓回來嗎?大黃蜂苦笑,想起自己也曾經為了逃避北安普頓而躲進瑞鶴房裡。她現在可以明白瑞鶴當時的心情了,但比起用盡手段逼對方面對,她決定再多給遊騎兵一些時間。

「妳要跟我去食堂值班嗎?」遊騎兵從浴室出來後大黃蜂這麼問,對方點點頭,一面穿制服一面靠近她。

「幫我打領帶。」

「妳不會嗎?我來教妳吧?」

「我會啦,但是弄不漂亮……」嬌小的美國航母垂下腦袋,可憐兮兮的模樣讓大黃蜂哭笑不得。

「妳的頭髮該不會也是讓Tuscaloosa綁的?」大黃蜂隨口問到,早已從遊騎兵披散在肩頭的長髮得出答案。

「嗯。」

「那也要我幫妳綁嗎?」

「沒關係。」遊騎兵搖搖頭,以苦澀的笑容否決了大黃蜂的提案。


03 Tuscaloosa

塔斯卡盧薩打理好儀容,提早出門前往食堂。她依舊沒有收到遊騎兵的回覆,於是發了幾條新的訊息過去,提醒對方不要錯過下午的飛行訓練。她在四樓遇到一向早起的沃絲派特,手上端著白瓷茶壺的英國戰艦告訴她昨晚散步時有見到遊騎兵在鳳翔的食堂裡喝酒——還有心情喝酒看來是沒事嘛!——塔斯卡盧薩鬆了一口氣,向沃斯派特道謝後繼續下樓。

雖然食堂六點就開門營業,實際上會在八點之前來用早餐的人並不多,平常得花上許多時間替遊騎兵做出門準備的塔斯卡盧薩自然不在這個行列裡。早晨七點半的食堂相當冷清,這個時段的常客有著相似的特徵,幾乎都是在鎮守府裡身兼要職的人——秘書艦陸奧和霧島、經營食堂的鳳翔、機庫管理員龍驤、水雷戰隊的召集人神通、反潛組隊長朝潮和夜戰組的綾波,以及日間巡邏隊的副隊長甘古特——要不是這些人散佈在不同的座位,不知情的人恐怕會誤以為她們正在進行重要的會議。

她到櫃檯領取早餐時才總算遇到熟識的人,值早班的大黃蜂紮著頭巾,無袖襯衫外套了一件深藍色的圍裙,在她開口前就替她準備好豐盛的美式早餐。

「Black? 」

「Thanks. Did you see Ranger? 」塔斯卡盧薩接過熱騰騰的黑咖啡,想著同為航空母艦的大黃蜂或許會知道遊騎兵的下落。

「怎麼了嗎?妳們難得沒在一起。」

「她離家出走還不回我訊息,我不曉得她去哪了……」塔斯卡盧薩嘆了一口氣,身為遊騎兵的護衛卻得向別人打探她的下落令塔斯卡盧薩感到很沮喪。

「l'm so sorry……我會幫妳留意她的,希望妳們早點和好。」大黃蜂露出同情的眼神,多給了她一個荷包蛋。

好吧,至少她多了一名線人。塔斯卡盧薩試著打起精神,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過於安靜的早餐時光讓塔斯卡盧薩不太自在,雖然沒有特地約好,但美國艦總是會在八點後陸續到食堂報到,圍著相鄰的幾張長桌共進早餐。她發現自己很習慣那樣的熱鬧,睡眼惺鬆的遊騎兵會把腦袋靠在她肩上,而她會把培根和炒蛋全都弄成小塊再送進對方口中。

「真搞不懂妳是她的護衛還是她媽。」亞特蘭大對這種互動模式頗有微詞,在她眼裡航空母艦似乎不是特別嬌貴的存在。

「畢竟薩拉托加很可靠嘛。」北安普頓倒是很能體會塔斯卡盧薩的心情,對這樣的景象見怪不怪。

不過塔斯卡盧薩並沒有覺得遊騎兵不可靠,她知道遊騎兵是個努力的人,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那個人都盡力做好了自己能做到的事,至少在塔斯卡盧薩的眼中一直都是如此。

她盯著手機把早餐吃完,發現遊騎兵終於讀了訊息。看來即使她不在,這人也能早起嘛……塔斯卡盧薩苦笑起來,她知道遊騎兵不是真的不能沒有她,她們都知道,只是她和遊騎兵都習慣了這種依賴與被依賴的關係。

塔斯卡盧薩直到最近才意識到,其他巡洋艦和航空母艦的關係並不是這樣。在作戰時間之外保有各自的獨立性似乎才是普遍的狀態,薩拉托加和亞特蘭大完全不干涉彼此的生活,大黃蜂雖然抱怨過北安普頓管太多,實際上仍把對方當成朋友看待,唯獨她,似乎從到任時就被貼上了撕不掉的標籤,寫著她是遊騎兵的專屬護衛艦。

剛開始她並沒有太大的意見,不過就是把船艦時期的任務延續到這一世,換了一副軀體她一樣能做得很好。最近她漸漸不懂遊騎兵到底想要什麼,明明她已經把絕大部份的心思都花在對方身上,那人卻連她臨時被調去護衛其他航母的事都能拿來鬧彆扭,而當時說著只要一天沒有她就會死掉的航空母艦現在竟然因為一點小事就鬧失蹤,讓她實在不曉得該怎麼處理這種狀況。

「我覺得她是想要妳去找她的,那人挺任性的嘛,肯定是拉不下臉跟妳道歉才選擇用這種方式來表示。」稍晚,塔斯卡盧薩在演習場和陸奧一起訓練的時候,秘書艦做出了這樣的解讀。

「但這樣不是把事情弄得更複雜了嗎?真的有必要這樣嗎?」塔斯塔盧薩一點都不覺得這是什麼好方法。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難處嘛。所以她做了什麼事惹妳生氣?」陸奧好奇地問,發現塔斯卡盧薩整張臉都紅了起來

「呃……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啦,我只是被嚇到所以才會反應這麼大,現在想想或許是我不好吧……」塔斯卡盧薩垂下腦袋,盯著被海水沾濕的裙擺。

「那妳現在還生氣嗎?」察覺到對方不想透露細節,陸奧換了一個話題。

「我不曉得,可能有一點點吧。」但塔斯卡盧薩覺得讓自己生氣的部份已經不是原本的事,而是遊騎兵避不見面又不回訊息的行為了。


04 Ranger

早餐時段的尖峰結束後大黃蜂回到內場休息,替自己沖了一杯咖啡。她四處張望,在廚房一角看見被找去幫忙削馬鈴薯皮的遊騎兵。

「原來妳會用削皮刀啊。」大黃蜂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很失禮,她站在一旁觀察,發現遊騎兵的動作意外靈巧,一點也不像沒辦法把領帶打好的樣子。

「其實我還會燉馬鈴薯濃湯,她走了嗎?」

「八點前就走了,她看起來很沮喪欸,妳確定要繼續這樣?至少回個訊息也好啊。」大黃蜂覺得塔斯卡盧薩簡直就像被主人拋棄的狗,但她曉得那艘重巡洋艦不喜歡這種說法,因此沒把這個感想告訴遊騎兵。

「我不曉得該怎麼面對她……」遊騎兵嘆了一口氣,把堆成小山的馬鈴薯皮移到回收桶裡。

「妳怕她會生氣?」

「我怕她會討厭我。」

「她才不會,不然怎麼會一直傳訊息給妳?」大黃蜂指著遊騎兵放在桌上的手機,螢幕上又跳出一則新的訊息,發送人當然還是塔斯卡盧薩。

『飛行訓練結束後能見面嗎?我在機庫等妳。』

大黃蜂擅自點開訊息,想替遊騎兵解讀文字裡的情緒,但塔斯卡盧薩很少用表情符號,每個句子看起來都冷冰冰的,和鬧彆扭時的北安普頓有些相似。

「我還是覺得妳該去見她,至少她本人看起來不像在生氣,應該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而已。」

「誰知道,說不定她是想結束我們之間的關係啊。」遊騎兵胡亂猜測著,在她的想像裡,塔斯卡盧薩是以一種非常疏遠的姿態等在機庫,她彷彿可以聽見對方用冷淡的口吻要她一輩子都留在大西洋別回來。

「結束什麼?妳們又沒有在交往,哪有什麼關係是能結束的。」大黃蜂喝完咖啡,把杯子和雙手洗乾淨,接過遊騎兵削好的馬鈴薯,逐一切成方便食用的大小。

「也許她再也不想當我的護衛了……怎麼辦啊?妳覺得這和分手一樣是單方面就能決定的嗎?」一想到還有這樣的可能性,遊騎兵就變得更沮喪,她垂頭喪氣地趴到流理台邊緣,發出意義不明的怪聲。

「我覺得妳想太多了,妳這麼常捉弄她她還是堅持每場訓練都要陪妳去,哪可能這樣就被氣走,說不定只有妳自己覺得很嚴重啊!」

「但她的反應真的很激烈,和平常完全不一樣……」遊騎兵淚眼汪汪地抬起頭,換得大黃蜂無奈的嘆息。

「不一樣是哪樣?妳到底要不要告訴我妳做了什麼,不然我怎麼知道是不是妳想太多?」大黃蜂再度追問,她猜遊騎兵不想告訴她理由是怕自己因此不願收留她,不過這對解決事情一點幫助都沒有,反而還讓她變得像是藏匿遊騎兵的共犯。

「我做了一件有點變態的事……」遊騎兵語帶猶豫,視線飄往廚房角落,不敢正視大黃蜂的臉。

「酒後亂性之類的?」大黃蜂挑起眉毛,並沒有太驚訝,這人一天到晚在突破喝酒鬧事的紀錄,真的做出這種事她也不會意外。

「呃……要這麼說的話好像也算?」遊騎兵思索了一下,勉強同意。

「哇……妳該不會是……呃,上了她?」

「才沒有!不是那種,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好嗎!妳把我當成什麼了?」

「醉了就喜歡對別人上下其手的色情空母。」大黃蜂正經地說,受害者當然是塔斯卡盧薩,還有她們這些被抓去陪前輩喝酒的後輩們。

「哎,反正就是,我們平常是一起睡的嘛,那天我不曉得是發什麼神經,半夜醒來覺得很熱就把睡衣都脫了……」遊騎兵支支吾吾地解釋,後來她是聽著塔斯卡盧薩的尖叫聲醒來的,那人一面掙脫她的環抱一面跳下床,用幾乎能驚醒整棟宿舍的音量要她滾回大西洋。

聽完這番自白的大黃蜂露出憐憫的眼神,騰出手拍了拍前輩的肩膀。

「從她的角度來看大概是真的有點變態,妳知道她對妳沒有那種意思吧?」大黃蜂曉得這個問題很殘忍,但還是姑且向遊騎兵確認了一下。

「妳果然也這麼覺得?」遊騎兵露出絕望的神色,她一直都曉得塔斯卡盧薩只把她當成麻煩的護衛對象,一點也沒發覺自己玩鬧式的表現裡藏著不敢明說的戀慕。

「我的意思不是她不喜歡妳,我是說她還沒有理解那種感情是什麼,這種狀況對她來說的確有點太刺激了。」大黃蜂語帶保留,失禮地盯著前輩豐滿的胸口——遊騎兵和塔斯卡盧薩的房間是兩張單人床的配置,她幾乎可以想像塔斯卡盧薩起床時的景象:被侵入自己床鋪的航空母艦擠到牆角、縮著身子勉強睡了一覺,醒來時卻發現對方光裸的胸部正緊緊貼在自己身上——她很肯定那艘不諳情事的重巡洋艦是因此嚇得失去理智,才會在情急之下吼了遊騎兵。

「所以妳覺得她是在生氣嗎?如果是妳妳會生氣嗎?」

「我是不會生氣啦,但應該也會嚇一跳吧。」大黃蜂努力把腦袋裡浮現的影像抹掉,她很肯定北安普頓絕對不會做這種事,至於她的室友宗谷,那人要是嫌棄被窩太熱而在房裡脫得只剩內褲她大概也不會感到意外。

「我覺得她是一時情急才會說那些話,妳如果不是故意要捉弄她,好好解釋她應該可以理解的,畢竟醉鬼做出什麼事都不稀奇嘛。」大黃蜂做出結論,同時為事情沒有她想像中來得嚴重而鬆了一口氣。

「我才不是醉鬼,我那天又沒有喝醉……」遊騎兵擺出無辜的表情,她覺得自己肯定是因為沒喝夠就被塔斯卡盧薩拖回宿舍,才會因此在半夜醒來。

「醉鬼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喝醉啊,總之妳下午就去好好把事情說清楚,別再讓她擔心了。」這回大黃蜂不再同情遊騎兵了,她在心裡暗自決定,假如對方今晚又來借宿,她就要狠下心通知塔斯卡盧薩把人領回去。


05 Tuscaloosa

航空母艦的機庫離演習場不遠,上岸後再走一小段路便能抵達。塔斯卡盧薩站在側門等待,把訓練場上的人影來來回回看了兩遍仍沒發現遊騎兵嬌小的身影,直到參加同一場訓練的薩拉托加回到機庫,她才曉得遊騎兵在訓練前半小時請了假,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在演習場裡。

「聽說是身體不舒服,妳不曉得嗎?」薩拉托加驚訝地問,讓塔斯卡盧薩跟著她進到裝備室。塔斯卡盧薩替薩拉托加卸下艤裝後準備接手整備工作,卻被臉上掛著苦笑的薩拉托加制止了。

「我自己來就好,保養裝備本來就是航空母艦自己該做的事嘛,妳有點太寵Ranger囉!」薩拉托加換下濕透的制服,拿起掛在櫃子裡的毛巾擦拭艤裝,不忘揶揄會主動替遊騎兵保養裝備的塔斯卡盧薩。

「但訓練已經很辛苦了,這點小事讓護衛艦來做沒關係吧?」

「妳可以接受的話是沒關係啦,不過我喜歡自己保養裝備。所以呢?她沒跟妳說她要請假的事?」薩拉托加回到原本的話題,她把自己的甲板拆解後搬到工作台上,坐在桌前準備進行細部保養。

「她沒說,我從昨天晚上就沒見到她了,她不接我電話也不回我訊息,妳今天有看到她嗎?」塔斯卡盧薩的語氣很沮喪,演習結束後她四處打探遊騎兵的下落都沒有結果,這才終於明白對方是很認真地在躲她。

「我沒看到她耶,妳們吵架了?她平常不總是黏著妳嗎?」

「也不算是吵架,就是……呃,發生了一些事,我一時控制不住叫她滾回大西洋,然後她就真的沒有回來了……」塔斯卡盧薩垂下頭,她還記得那天早晨的景象,遊騎兵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瞪得大大的,裡頭的光芒卻消失無蹤,被一種難以描述的情緒取代。塔斯卡盧薩不曉得自己為什麼無法像平常一樣把這當玩笑看待,胸口湧現的詭異感受令她又困惑又焦躁,因此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板著臉用棉被把遊騎兵裹起來。離開房間之前她回頭看了遊騎兵一眼,嬌小的航空母艦抱著她的棉被,縮起身子將自己捲成了一顆球。

「噢……」薩拉托加皺著眉頭,似乎在思索該如何用字,靜默了一陣子才開口:「Ranger啊,雖然常常對妳做一些奇怪的事,但我想她多半是沒有惡意的。」

「這我知道,」塔斯卡盧薩抬起頭,不明白薩拉托加為什麼突然說這些話,「她和妳說了什麼嗎?」

「我只是覺得她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大概是因為這樣才一直想讓妳注意她吧,妳沒有這種感覺?」

「我沒有這樣想過,」塔斯卡盧薩搖頭,「但妳剛才不是說我太寵她了?」

「日常生活裡是沒什麼關係啊,不過該做的整備還是要讓她自己做,否則哪天護衛換人了怎麼辦?妳很難保證自己一輩子都會跟在她身邊吧?」薩拉托加已經很習慣身邊同伴來來去去的生活了,成為艦娘後的這幾年,她的護衛艦也都是交給作戰室來安排,即使亞特蘭大曾經是她的護衛艦,她也不覺得自己有權利把那人綁在身邊。

遊騎兵在這方面的作風則和薩拉托加完全相反,塔斯卡盧薩一上任就成了她的專屬護衛,雖然還不到形影不離的程度,但她顯然和秘書艦們談過條件,無論是什麼樣的任務,只要是輪到她出擊的場合,護衛艦的名單上必定會出現塔斯卡盧薩的名字。

「我也不曉得,畢竟那也不是我能決定的事。可是Ranger沒有我的時候其實很能幹,應該不需要太擔心吧。」塔斯卡盧薩聳聳肩,她們並不是一直都在一起的,因此她曉得那個人是可以沒有她的。

「好吧,既然妳都這麼說了。」薩拉托加決定結束這個話題,她沒真的打算對其他夥伴的相處模式指手畫腳,「如果我有看到她再通知妳吧,我想她應該也不至於鬧脾氣太久啦。」

「但願如此。」

離開機庫後,塔斯卡盧薩回了房間一趟。少了遊騎兵的房間寂靜得令她坐立難安,她一直都曉得那艘航母很依賴她,直到現在才發現其實自己也很需要對方。

「我為什麼要那樣說呢……」塔斯卡盧薩嘆了一口氣,終於意識到自己一時情急說出來的話肯定讓遊騎兵受傷了。她沮喪地把自己埋進棉被裡,想著如果能回到兩天前重新來過,就算會招致意想不到的後果,她也甘願冒著被誤會的風險好好迎合對方。


06 Ranger

大黃蜂在晚餐後回到宿舍,一開門就被正在喝啤酒的遊騎兵嚇了一跳。她以為從下午就不見蹤影的遊騎兵終於回去找塔斯卡盧薩了,原來只是換個地方躲藏而已?

「妳怎麼在這裡?」

「宗谷說我想待多久就可以待多久。」遊騎兵橫躺在小沙發上,理直氣壯的語氣好像她才是這個房間的主人,令大黃蜂哭笑不得。

「妳們沒有和好嗎?妳不是去見她了?」大黃蜂把脫下的外套掛回衣櫃,換上寬鬆的居家服。

遊騎兵過了幾秒才回答,答案卻和大黃蜂預期的不一樣。

「其實我沒有去。」

「為什麼?」

「我不敢去嘛……」嬌小的航空母艦鼓起臉頰,聲音裡滿是委屈。

「哪有什麼不敢的,不過就是去解釋清楚,大不了道個歉嘛,不然我陪妳去?這個時間她應該在房間裡吧?」大黃蜂提議,卻見遊騎兵可憐兮兮地搖起頭。

「不要啦,妳再讓我住一晚,我保證明天會好好面對她!」

「妳昨天也這樣說啊,但妳真的該回去,妳又不可能躲她一輩子。」

「拜託嘛,再讓我待一下下,至少陪我喝完這些?說不定我等等就要死了……嗚呃!」遊騎兵話才剛說完就被捏住臉頰,在南太平洋躺了幾十年的大黃蜂露出譴責的眼神,直到遊騎兵舉手投降才肯鬆手。

「別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妳們這些沒沉過的船真的是……唉,真拿妳沒辦法,就這些喔!不能再多了!」大黃蜂看著遊騎兵帶來的半打啤酒,決定從櫥櫃裡拿出幾包零食。成功爭取到緩刑的遊騎兵顯然很滿意這樣的招待,讚賞地摸了摸大黃蜂的頭。

「話說回來為什麼是大西洋?」大黃蜂替遊騎兵打開第三罐啤酒時隨口問到,發現對方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很苦澀。

「因為我一直都在大西洋服役啊,我算是試做的船嘛,他們大概覺得我在大西洋會活比較久吧,那些人類。」

「噢……」大黃蜂沉默幾秒,有些後悔問了這個問題。

「但妳不是好好存活到最後了嗎?」

「是沒錯……其實我很怕她也是那樣看我的,Tuscaloosa,怕她覺得我是一艘只能待在大西洋上的船。」遊騎兵盯著手上的啤酒,纖細的指頭在鋁罐周圍四處游動,不斷抹去瓶身上的水珠。

「不會吧,她跟在妳身邊這麼久,肯定很清楚妳一直都很努力啊。」

「可是她從來沒有誇獎過我啊,每次都只會叫我要注意這個注意那個,好像我只會給別人添麻煩似的……」

「那是因為她擔心妳啊,她們都是這樣的,畢竟是護衛艦嘛。」大黃蜂笑了起來,和北安普頓相比,她覺得塔斯卡盧薩的耐性簡直好到不行。

「話說回來,妳有對Northampton做過這種事嗎?」遊騎兵盯著大黃蜂,這人比她還早成為艦娘,也順利和過去的護衛重逢,她總覺得她們的心境應該很相似。

「哪種?全裸色誘她?」大黃蜂當然沒有,她在北安普頓房裡留宿的次數屈指可數,通常也都有休斯頓在場,就算她真的不小心被遊騎兵傳染而變成色鬼,恐怕也找不到機會下手。

「不是、我就說了那是個意外嘛!我沒有要色誘她!」遊騎兵漲紅雙頰,氣鼓鼓地用拳頭槌打起大黃蜂的腿。

「有吧?就算這次真的是意外,但妳平常喝醉後對她亂摸亂抱的那些也算啊,妳都不記得了?」

「哎,隨便!那不是重點,妳有沒有啦?」

「為什麼要問這個?這和妳們現在的事情又沒有關係……」

「吼!妳很可疑喔!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妳扯開話題幹嘛?」

「反正這種的沒有啦,誰和妳一樣動不動就脫衣服啊?」大黃蜂佯裝鎮定地喝起啤酒,遊騎兵卻立刻察覺到事有蹊蹺,緊緊咬住話題不放。

「所以妳是做了哪種事?妳不說我就自己去問她喔!我們很好的!」

「別這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不管,快說!」興奮過頭的遊騎兵扔下酒瓶,不顧禮數地攀到大黃蜂身上,讓她的後輩想逃也逃不走。

「我……呃,怎麼說,在她沒有準備的時候親過她……這算嗎?」

「咦咦!可是她喜歡妳的話這算是強硬的告白吧?」遊騎兵瞪大雙眼,湊近大黃蜂想問出更多細節:「那為什麼妳們沒有在一起?這麼明顯的表現欸!Northampton又不遲鈍,難道妳是趁人家睡覺的時候偷親人家?」

「不是啦,我哪有那種膽子啊!我們那時在喝酒,一不小心靠太近就……妳也知道的,那種氣氛就是很容易讓人誤會嘛……」大黃蜂別過頭,整張臉都紅了

「哇!我要對妳另眼相看了,沒想到妳這麼大膽,真不愧是我的後輩!然後呢?她說什麼?」遊騎兵撐起身子,整個人都貼到大黃蜂身上,顯然是想測試大黃蜂會不會因此而吻她。發現前輩圖謀不軌的大黃蜂只好退到沙發邊緣,用雙手將遊騎兵固定在原處。

「我覺得氣氛怪怪的,所以假裝自己喝醉跟她道了歉,隔天她和我說,她覺得我不該那樣做。」

「哪樣?喝了酒就亂來?」

「不該因為她喜歡我就喜歡她。」大黃蜂委屈地嘆了一口氣,她至今仍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咦?為什麼不行?一般人不都是這樣的?」

「我也不曉得,她叫我想清處這份感情到底是不是出於我自己的意志,但我不曉得該怎麼確認,後來就變成現在這樣了……我也搞不懂我們到底是什麼關係,也許就和妳們一樣吧,只是感情很好的空母和護衛艦而已。」大黃蜂聳聳肩,話一說出口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了這件事。

「什麼嘛,真無趣耶!」遊騎兵聽完後倒回椅背,要大黃蜂替她打開第四罐啤酒。

「不然妳想和Tuscaloosa變成什麼關係?」

「唔……不知道,雖然現在這樣也不錯,但總覺得有點不滿足。」遊騎兵接過啤酒,換了一個姿勢又開始喝。她的臉頰泛著淺淺的紅暈,情緒卻不像平時那樣高昂,讓大黃蜂一直之間無法分辨她究竟醉了沒。

「怎麼說?」

「畢竟她之所以留在我身邊是為了達成任務嘛,任務結束後這段關係不也就結束了嗎?」

「不一定吧,或許她退役後也願意和妳一起生活啊,妳和她說說看嘛!這種事妳自己煩惱也沒用吧?」

「但我不想勉強她嘛,雖然也不想讓她去別的地方……以前還是船的時候明明沒有這種煩惱的,這大概是變成艦娘的壞處吧。」遊騎兵露出自嘲的笑容,「所以我才怕她會討厭我嘛,好不容易又能遇到她,我本來想盡量待在她身邊的。」

「那妳更該早點把誤會解開啊,萬一她和妳一樣想太多,覺得自己被妳討厭怎麼辦?」

「可是我就是會怕嘛,妳應該懂這種心情吧?我們不是同病相憐的膽小鬼嗎?是同伴吧?」遊騎兵不情願地承認,看起來簡直就要哭了。

「誰想要有這種同伴啊……算了,妳就喝吧,我會陪妳的。」大黃蜂苦笑,把手裡的啤酒塞給遊騎兵,在對方努力用酒精麻痺自己的時候向塔斯卡盧薩送出了一則訊息。


07 Tuscaloosa

晚上十點,塔斯卡盧薩終於把遊騎兵可能出沒的場所都巡視了一遍,帶著疲倦不堪的身體回到房間。她的航空母艦仍舊行蹤成謎,彷彿從鎮守府裡憑空消失一般,連個影子都沒在眾人眼裡留下。

看來今晚又要失眠了……塔斯卡盧薩嘆了一口氣,能夠獨佔整張床已經不像昨晚那麼吸引她了,心神不寧地度過沒有遊騎兵的這天之後,她開始懷念和那艘空母一起擠在床上睡覺的夜晚。也許這就是遊騎兵的目的吧?空蕩蕩的床鋪讓塔斯卡盧薩忍不住這麼想。

她們一起睡覺的時候,遊騎兵會抱著她的手臂,將臉頰輕輕枕在她的肩頭。她記得自己剛開始會抗拒,還會想盡辦法扳開遊騎兵的手,然而那雙小小的手無論幾次都會攀回她身上。

「我是妳的護衛艦欸,不是妳的抱枕!」

她的抗議換來遊騎兵淚眼汪汪的表情,那人用軟軟的聲音告訴她這也算是護衛艦的工作,又說像這樣躺在她身邊的時候總是睡得很好。塔斯卡盧薩不曉得這番話的真實性有多高,說不定只是遊騎兵為了讓她妥協而撒的小謊,但她真的為此放棄抵抗,每晚都躺在她的航母身旁當個盡責的抱枕。

說不定那個人已經不再需要她了。塔斯卡盧薩沮喪地想,像她這樣的重巡洋艦隨處可見,與航空母艦這種特別的存在相比簡直不值一提,遊騎兵之所以對她如此執著,也只不過是因為她們曾經一起執行過任務而已。

但如果那艘船不是她呢?倘若當時被派去大西洋的是其他重巡洋艦,這人還會堅持晚上要抱著她睡覺嗎?無法求證的假設令塔斯卡盧薩心煩意亂,她沖了一個冷水澡想讓自己靜下來,淋在身上的水卻只帶走整日奔波留下的汗水,沒有洗去她梗在心頭的苦悶情緒。

「唉……」

不曉得第幾次的嘆息落在房裡。和大西洋相比,這個座落於太平洋島國的鎮守府明明是如此渺小,她卻連自己的航空母艦都找不到。

「我還真是個沒用的護衛啊。」塔斯卡盧薩笑不出聲,頹喪地倒向床鋪。

回來時隨手扔到床上的手機用三秒一次的頻率閃著燈,她撈起那個長方形的儀器,發現上頭有幾則未讀訊息的通知。

發信人不是遊騎兵,是大黃蜂。

什麼嘛……她失望地點開,快速掃過訊息後立刻從床上跳起來,顧不得頭髮還沒吹乾就踩著拖鞋衝出門外。

『Ranger在我房間』

『昨晚也是』這句話後頭附著一張抱歉的貼圖。

『她怕妳生氣所以不敢回去,妳如果沒有在生氣可以來接她嗎?』

貼圖角色的表情從抱歉換成緊張,無論哪個都和大黃蜂的形象相當不合。

『有的話我就讓她睡一晚,明早還妳』

這些航空母艦!塔斯卡盧薩皺起眉頭,她有猜到遊騎兵會去投靠其他空母,因此逐一造訪了美國艦的房間,唯一沒詢問的只有早上安慰過她的大黃蜂,結果那人竟然才是藏匿遊騎兵的兇手!塔斯卡盧薩越想越氣,三步併兩步地來到五樓,用力捶起了大黃蜂和宗谷的房門。

門很快就打開,料到她會立刻出現的大黃蜂表情鎮定,甚至還帶著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嘿,妳來了。」

「原來妳早上說的留意是這個意思啊?為什麼不告訴我?」塔斯卡盧薩瞪著大黃蜂,有點氣對方沒在第一時間告訴她事實。

「抱歉,我只是覺得她需要一點時間。」大黃蜂露出充滿歉意的苦笑,拉開門讓塔斯卡盧薩進到房裡。

「算了,謝謝妳幫我照顧她。她喝醉了?」塔斯卡盧薩快速掃視了房間,沒見到她要找的人。

「沒有,我跟她說妳要來接她她就躲進浴室了。」大黃蜂指著浴室,慶幸塔斯卡盧薩很快就趕到,否則她還真不曉得該用什麼手段才能讓遊騎兵出來。

塔斯卡盧薩走向浴室,隔著門板朝她的航空母艦喊話:「Ranger,別在這裡給別人添麻煩,大黃蜂就算了,宗谷可不是妳的自己人吧?」

裡頭的人當然沒有回應,塔斯卡盧薩只好祭出最後的絕招,她解下頸子上的軍籍牌,故意讓兩片金屬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

「妳再不出來我就要自己開門了喔!妳知道浴室的門可以從外面打開嗎?Ranger?」

即使被這麼威脅遊騎兵仍毫無動靜,塔斯卡盧薩只好真的把門打開。無處可逃的航空母艦瑟縮在浴室角落,簡直就像被拋棄的小狗,臉上掛著飽受驚嚇的無助表情。

「別鬧了,跟我回去,我沒有在生氣。」塔斯卡盧薩踏進浴室,拉起遊騎兵的手往外走。嬌小的空母沒有掙扎,垂著頭跟在重巡洋艦身後,經過大黃蜂身邊時悄悄把臉轉向了另一側。

「妳不跟Hornet道謝嗎?人家好歹也有照顧妳吧?」

「……謝謝妳收留我。」腦袋被塔斯卡盧薩扳回正面的遊騎兵不情願地咕噥,委屈的模樣讓大黃蜂哭笑不得。

「不客氣,下次再一起喝酒吧。」說是這麼說,大黃蜂也曉得遊騎兵肯定會因為行蹤被出賣而鬧一陣子的彆扭。不過她能做到的事也只有這樣了,大黃蜂目送兩人離去,在心中祝福她們能順利和好,將遊騎兵留下的啤酒一飲而盡。


08 Ranger

離開大黃蜂的房間之後,塔斯卡盧薩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拉著遊騎兵的手腕一個勁地往前走。遊騎兵乖乖跟在後頭,一時之間無法從被大黃蜂出賣的情緒中平復——那人明明答應她不會說出去的!遊騎兵滿腹委屈,她不過是需要一些時間來做心理準備,為什麼這些人就是不懂呢?

她盯著塔斯卡盧薩的背影,對方顯然剛洗完澡不久,沒吹乾的頭髮凌亂披在肩上,弄溼了衣領附近的布料。這人是因為擔心她才趕來,還是不想給大黃蜂添麻煩?遊騎兵沒有得出結論,只知道塔斯卡盧薩在這兩天裡仍把房間打理得井然有序,並沒有因為她短暫的消失而陷入混亂。

果然這人就算沒有她也無所謂吧?遊騎兵垂下頭,不敢真的去尋找答案。她跟著塔斯卡盧薩踏進房間,裡頭溫度怡人,不像宗谷那裡為了模擬南極的天氣而終年維持在16度的低溫,然而凝重的氣氛仍舊讓遊騎兵冷得全身僵硬。她站在門邊,垂著頭從瀏海底下偷看塔斯卡盧薩,她的重巡洋艦走到桌前放好手機,過了幾秒才越過半個房間回頭看她。

該說什麼才好?遊騎兵混亂的腦海飄過大黃蜂的建議——大不了就道個歉嘛!——這她當然知道,可是她究竟該為哪件事道歉?裸睡的事?離家出走的事?或不回訊息又裝病翹掉飛行訓練的事?

耐不住漫無止境的沉默,最後是塔斯卡盧薩先開口了。

「妳為什麼不回我訊息?妳明明有看到吧?」

「對不起。」終於找到時機道歉的遊騎兵擠出一點聲音,發現自己的嘴唇正在顫抖。

「我不是要妳道歉啊,我只是想知道理由……妳這樣會讓我很擔心。」塔斯卡盧薩邊說邊想起大黃蜂的提醒,因此,儘管心裡無數次興起想揪住遊騎兵領子的衝動,她還是盡力讓自己保持著友善的語氣。

「我……」

妳怎樣?塔斯卡盧薩看著欲言又止的嬌小空母,等著聽對方這次會拿什麼奇怪的理由當藉口。

「我怕妳會討厭我……」遊騎兵低聲道出理由,雙手不自覺地捏住了自己的裙子。

出乎意料的回答讓塔斯卡盧薩一瞬間就心軟了,她吸了幾口氣,驅散怒火之後用客觀的角度審視起縮在門邊的遊騎兵。在她飽嚐焦慮的這兩天裡,她的航空母艦顯然也無心維持平日的狀態,不只沒有把長髮好好紮起來,胸前的領帶也綁得歪歪的,臉上甚至還有沒睡飽的黑眼圈。

看來這人還是不能沒有她嘛!塔斯卡盧薩得意地想,一股微妙的成就感湧上心頭,然而這不合時宜的情緒很快便在下一秒、當她看見遊騎兵藍色的眼裡泛著淚光時,又變成了令她整顆心都揪起來的同情與不捨。

「為什麼妳覺得我會討厭妳?」

「我不曉得,」遊騎兵搖著頭,「可是我不想被妳討厭……」

「我不會啊,就這點事而已。」她看起來有這麼壞脾氣嗎?塔斯卡盧薩靠向她的航空母艦,沒料到事情會這樣發展,也沒想過自己在這個人心中竟如此有份量。

「Ranger,我才不會因為這種事就討厭妳,妳不要哭嘛……」

「我才沒有哭…… 」遊騎兵咬住嘴唇,曉得自己一旦哭出來形勢就會逆轉了。塔斯卡盧薩已經開始感到自責了,要是她再讓眼淚流下來,肯定就換這艘老實的重巡洋艦要和她道歉了。可是那不是她要的,她不想在清醒時讓塔斯卡盧薩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也不願被誤會成只是想利用眼淚來賺取同情,然而當塔斯卡盧薩捧住她的臉、用拇指輕輕替她擦去淚水時,她才發現自己已經哭了很久。

「別這樣,妳別看我……」

看著遊騎兵難為情地把頭轉開,塔斯卡盧薩不自覺地露出苦笑。她沒見過遊騎兵哭的樣子,這人雖然老是把她當成隨從呼來喚去,在她面前露出的卻總是笑臉。她想大概沒有誰哭起來的樣子是好看到願意與人分享的,但是當遊騎兵以如此真實的樣貌站在她面前時,她忽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受到的信任其實比想像中多很多。

「有什麼好躲的,裸體都能給別人看了哭臉卻不行?」塔斯卡盧薩捧著遊騎兵又濕又燙的臉龐,忍不住出言調侃。

「那不一樣,而且才不是誰都可以看的……」遊騎兵低聲咕噥,臉頰在昏暗的光線底下紅了一大片。

「給我看就沒關係?」塔斯卡盧薩好奇追問,見遊騎兵咬住嘴唇,過了幾秒才嗯了一聲。

「真搞不懂妳在想什麼……妳為什麼會覺得我想看妳的裸體?」

「因為重巡洋艦都是色鬼嘛,如果這樣能讓妳開心,給妳看也沒有關係……」

「這是什麼詭異的理由啦?而且在我看來航空母艦才比較色情,尤其是妳,喝醉後動不動就對別人上下其手的,哪有資格說重巡比較色?」

「妳討厭那樣?」這讓遊騎兵又開始緊張,因為塔斯卡盧薩在這方面的反應很遲鈍,她才敢肆無忌憚地捉弄對方,難道這人有察覺到她其實不是在開玩笑?

「是不討厭啦,但我不曉得該怎麼應對才好,畢竟我也不想把場面弄得很尷尬嘛……可是妳常常害我覺得鍋爐好像要爆炸了,可以的話希望妳克制一點。」

塔斯卡盧薩直率的感想讓遊騎兵想起早上和大黃蜂在廚房裡的對話,她們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想靠超越界線的親密接觸來讓塔斯卡盧薩察覺到暗示的可能性幾乎是零,只會讓遊騎兵被貼上色情空母的標籤而已。

「所以妳昨天為什麼不回來?我等妳等了好久欸。」眼見遊騎兵的情緒逐漸平復,塔斯卡盧薩從浴室取來一條熱毛巾,替她的航空母艦把臉擦乾淨。

「對不起嘛,因為妳叫我滾回大西洋,我以為妳再也不想見到我了……」

「我不是那種意思,我只是嚇了一跳才那樣說……妳很介意嗎?大西洋的事?」塔斯卡盧薩對此相當自責,遊騎兵喝過頭的時候她偶爾也會這麼說,雖然遊騎兵對此總是報以傻笑,但說不定在內心深處,從建造完成就被判定只能在大西洋這個相對安全的環境裡服役,一直都讓遊騎兵感到很不甘心吧?

「是有那麼一點點啦……」遊騎兵鼓起臉頰,知道自己可以像平常一樣盡情撒嬌,便用拳頭輕輕捶起塔斯卡盧薩的肩膀,「我還以為妳再也不想當我的護衛了,妳昨天的表情真的好可怕,我又不是故意的……」

「對不起啦,而且明明就是妳自己跑得不見蹤影,我一直在找妳耶!」

「誰知道妳會不會哪天就忽然消失,以前我們一起在大西洋的時候,妳還不是一下就離開了。」

「那又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我那時是船欸,我要怎麼跟人類說我想留下來陪妳?」遊騎兵的指控令塔斯卡盧薩哭笑不得,當時的她還無法思考這些事,甚至不曉得自己能有機會和遊騎兵再會。

「所以妳現在就肯留下來陪我嗎?」

「會啊,如果妳希望的話,不只現在,退役之後我們也可以住在一起啊。」兩個人合租一間公寓的話,生活費平攤下來也比較划算嘛,再說要是她離開了,誰來照顧這艘任性的航空母艦?

「妳是說真的?不是騙我的?」遊騎兵瞪大雙眼,似乎沒料到塔斯卡盧薩會答應得這麼爽快。

「真的啊,我幹嘛要騙妳?我覺得跟妳住在一起還不錯啊。」

「那我今天還可以跟妳一起睡嗎?」

「反正就算我說不行,妳也不會乖乖聽話吧?」塔斯卡盧薩笑了起來,忽然覺得這艘航空母艦向自己撒嬌時的模樣好可愛,為什麼她之前都沒發現呢?

「所以不行嗎?」遊騎兵又問了一次,故意裝出可憐兮兮的模樣。

「妳肯把衣服穿好的話也不是不行啦。」塔斯卡盧薩捏了捏遊騎兵圓潤的臉頰,雖然她曉得這艘航空母艦對自己的身材很有自信,但她可無法每天起床都承受這種刺激。

「耶,我最愛妳了!」

「少來,別以為這樣說我就會忘記其他事,以後不准妳故意不回訊息,外宿也要先跟我報備!知道嗎?」塔斯卡盧薩捧住遊騎兵的臉,在她得意忘形起來之前先把話說清楚。

「遵命!」遊騎兵行了一個俏皮的軍禮,下一秒就撲進塔斯卡盧薩懷裡。昨天沒能感受到的溫暖一瞬間就驅散了盤據在心底的寂寞,她把頭埋進塔斯卡盧薩的肩窩,認真聽著從頸動脈傳來的心跳聲,曉得自己今天終於能度過一個安穩的夜晚了。



〈完〉



不知不覺喜歡上的空母大小姐和重巡護衛組!

名字太長了(也不曉得有沒有正式名稱)暫時用大西洋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