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これ#Gotland&Atlanta
前篇點此
2020 七月
節慶的氣息即使不特別留意,也會悄悄滲透鎮守府的每個角落。就任接近兩年的哥特蘭對此深有體會,在遠離故鄉的地方,慶祝熟悉的節日自然成了一種精神上的寄託,無論她或是其他海外艦,一年之中最期待的無非就是在節日來臨時將環境佈置得和家鄉一樣,藉此緬懷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日子。
日本的節日雖然新奇,對哥特蘭倒是沒有那麼大的吸引力,這一點亞特蘭大似乎也是如此——雖然哥特蘭懷疑她其實對任何會讓人群聚在一起的活動都沒興趣——總而言之,當日本艦佈置了一整片竹製造景大肆慶祝七夕時,她們這兩艘海外艦都一如往常,在熄燈前幾小時就回到房裡,沒有跟愛荷華或無畏一起拎著啤酒跑去湊熱鬧。
「聽說今天是適合許願的日子。」亞特蘭大在睡前隨口提起晚餐時聽到的話題,摟著哥特蘭給她的鯊魚布偶鑽進被窩。
「對呀,叫做七夕的樣子,妳有去綁許願的詩籤嗎?」哥特蘭捧著厚重的精裝書,將視線從一整面瑞典文上移開,朝亞特蘭大的床鋪看過去。
「我沒有什麼願望,所以沒去。」亞特蘭大聳聳肩,忽然想起前幾天在訓練時聽到的流言:「妳要去告白嗎?」
「咦?和誰告白?」哥特蘭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嚇了一跳,差點讓手上的書掉到床下。
「我不曉得,但薩拉托加說妳有喜歡的人。」亞特蘭大的表情沒有改變,那讓哥特蘭稍微鬆了一口氣。看來那艘航空母艦還是有點道德良知的,她默默感謝對方沒有完全洩漏自己的秘密,在臉上堆起平常的溫和笑容。
「沒有要告白啦,而且這個節日也不是告白的節日呀。」哥特蘭把書籤夾進書頁中,決定再到外頭巡視一圈,藉此逃離她不想深入的話題。
「是喔。」亞特蘭大側躺在床上,她已經倦得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但哥特蘭會喜歡上什麼樣的人還是令她有點好奇。不曉得向日本神明許願對海外艦有沒有效?亞特蘭大對著鯊魚抱枕喃喃自語,讓哥特蘭又嚇出一身冷汗,急忙把焦點從自己身上轉開。
「妳呢?妳有喜歡的人嗎?」
「嗯……不曉得,我不太懂那到底是什麼意思。」亞特蘭大把棉被拉到肩膀,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
「也對,畢竟我們都是船嘛,我覺得不懂才是正常的。」哥特蘭笑著帶過話題,慌忙道了句晚安便假借巡邏的名義逃出房間。
這天之後,哥特蘭開始下意識地避開戀愛話題。她還不想讓亞特蘭大發現這件事,儘管沃絲派特鼓勵她積極面對,但只要一想到亞特蘭大那雙毫無戒心的眼眸可能會染上其他情緒,她就不敢輕易將自己的感受說出口。
她想像過那樣的場景,支支吾吾地對亞特蘭大吐露這份連自己都不太清楚的情感,換來對方從困惑轉為尷尬的表情。她猜亞特蘭大是不至於太冷酷地拒絕她,但她還是謹守著過去建立起來的關係,努力提醒自己不要一不小心就越過室友的界線。
除了定期到第二水雷戰隊報到,哥特蘭有時候也會參加美國艦的訓練。
以愛荷華為首的幾艘美國艦相當樂於和其他隊員培養默契,三不五時就會召開大大小小的聯合演習。亞特蘭大對這件事興致缺缺,不耐煩的表情全寫在臉上,哥特蘭則對觀察亞特蘭大和其他美國艦之間的互動樂此不疲。表現熱情的愛荷華和無畏明顯是亞特蘭大優先躲避的對象,除此之外,她也會刻意拉開和驅逐艦之間距離,大概只有在個性溫和的休斯頓身旁亞特蘭大才會顯得比較冷靜,勉強能展開長度超越寒暄的對話。
哥特蘭至今仍無法判斷這些反應是源自船艦時期留下的恐懼,或單純只是亞特蘭大覺得和其他人交流很麻煩,不過她發現無論身處何處,只要她和亞特蘭大在人群中視線交會,那艘面色緊張的美國輕巡就會因此露出安心的表情。這讓哥特蘭覺得很高興,甚至還產生了一點小小的優越感,每當見到亞特蘭大拒絕其他美國艦的下午茶邀約,哥特蘭心中就會浮現一種莫名的滿足感,彷彿和亞特蘭大一起到間宮食堂品嚐甜點是她的特權一樣。
屢戰屢敗的愛荷華曾問過她該怎麼樣才能親近亞特蘭大,那哀怨的語氣可憐得令哥特蘭啼笑皆非。說真的,她也不曉得亞特蘭大為什麼願意對自己敞開心胸,倘若當初陸奧沒有指派照顧亞特蘭大的任務給她,她們大概也不會發展出這樣的關係吧。哥特蘭在心中默默感謝陸奧,踩著輕快的步伐踏進演習場。
下午的訓練在成員陸續到達後正式開始,愛荷華隨性地將眾人分成兩隊,由於演習場沒有廣闊到足以模擬在作戰中搜索敵方的情境,雙方只能分別從場地兩端開始接近彼此。哥特蘭和同隊的弗萊徹兵分兩路,穿越海面上的幾座礁岩往中央前進,向後方回報偵查到的狀況。隨後,薩拉托加的飛行小隊便越過上方的空域,拖著隆隆作響的引擎聲駛入敵陣,與無畏從另一端派來的戰鬥機展開空戰。
哥特蘭一面迴避一面操作機槍,與弗萊徹一同架起防空網,替後方的隊友擋下最初的幾波砲火。腎上腺素在血管裡發作的感覺無論體驗過幾次都難以習慣,血液衝上腦門的灼熱感與戀情被揭穿的感覺有幾分相似,混雜著緊張與興奮,讓哥特蘭整個身體都燙了起來。
她在浪花四濺的海面上穿梭,二十七節的速度用船艦的角度看來緩慢,以這副身軀發揮時卻輕盈得恍若在海上飛行。迎面而來的海風帶有鹹味,哥特蘭壓低身子,曳著身後潔白水花持續奔馳,直到視距內出現某個熟悉的身影為止。
她的室友站在海面另一端,沒睡飽似地發著愣,就連見到她出現也只是緩緩舉起手上的5吋連裝砲,一點該有的緊張感都沒表現出來。
「真虧她還能這麼悠哉……」哥特蘭佩服地苦笑,亞特蘭大作戰時泰然自若的表現與夜裡被困在夢境中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讓哥特蘭偶爾會懷疑這艘美國輕巡其實有兩個不同的人格在運作。她覺得這不是壞事,至少這人不會因為過往的經歷在戰場上陷入恐慌,不過作為演習對手,她還是希望亞特蘭大能表現得認真一點,才不枉費自己把她當成勁敵看待。
哥特蘭一面前進一面換上主砲,她們之間的距離還不到能夠開火的程度,但她幾乎能看見亞特蘭大臉上是什麼表情。這人見到她的時候總是會笑,那張慣於沉默而顯得有些僵硬的嘴唇在她面前會彎成一道小小的弧線,即使她正舉著主砲尋找能擊倒亞特蘭大的時機,亞特蘭大朝她看過來的視線仍舊帶著安心的笑意。
哥特蘭並沒有因此打消扣下板機的念頭,她們之間的私情被她留在改修工廠的置物櫃,和那些不該帶進演習場的私人物品放在一起——至少她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直到這天她準備扣下板機卻發現無法控制自己的手指為止。
怎麼回事……?哥特蘭吃力地抬起右手,原本該穩穩托住砲身的前臂以一種滑稽的角度卡在半空中,和作戰完全無關的胃袋也唱反調似地翻攪起來,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哥特蘭不得不緊急撤離,她退到亞特蘭大的射程之外,試著用幾個深呼吸重整勢態。
短短幾秒的停頓使哥特蘭錯失先發制人的機會,亞特蘭大看準時機跑了起來,她手上的小口徑主砲雖不利遠距離作戰,輕盈的砲身在短兵相接時倒是能取得不少優勢。亞特蘭大深知這是自己的優點,為了擊落艦載機而訓練出來的動態射擊能力讓她有如一把出鞘的短刀,在捕捉到破綻的瞬間突入防線,用兩發漂亮的連擊從哥特蘭身上取得勝利。
「嗚吚……!」被擊中的哥特蘭發出怪聲,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摔進海裡。
「Hey, are you alright?」由於哥特蘭跌倒的方式實在太詭異,亞特蘭大顧不得兩隊尚未分出勝負就急忙靠過去。
「哥特?」
「哇!沒事沒事,妳先別過來,會沾到的。」哥特蘭一面咳嗽一面回到水面,她擺了擺手,要亞特蘭大別靠近自己。訓練用的演習彈裡裝有染料,被擊中的哥特蘭幾乎有半邊都被染成黃色,狼狽得像是不小心摔進了油漆裡。
「又沒關係,洗掉就好了。」亞特蘭大緩緩停下,狐疑地看著哥特蘭:「妳確定妳真的沒事?」
「我沒有受傷啦,妳別緊張。」哥特蘭探進水中,把左側的推進器重新啟動,搖搖晃晃地回到水面。
「是說妳剛才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為什麼突然停下來?」亞特蘭大想起哥特蘭在作戰間用手壓住胸腔的畫面,用手比了比自己的胸口。
「我也不知道,忽然就有一種很想吐的感覺……不曉得是不是午餐吃太多,總覺得胃怪怪的。」哥特蘭如實承認,摸了摸自己的胃。那股奇怪的感覺到現在都還沒消失,像是有顆滾燙的石頭在胃裡翻滾,弄得她渾身難受。
「那妳先去休息吧,反正分出勝負了。」
亞特蘭大拿起通訊器匯報狀況,由於雙方旗艦都沒有意見,哥特蘭便拖著濕淋淋的身體提前回到岸邊。她把艤裝送去裝備室歸還,順便在工廠附設的盥洗室沖了一個熱水澡。離開盥洗室的時候,在整備班值勤的那智攔下她,替她倒了一杯水。
「妳臉色不太好哦,怎麼了?」那智也倒了一杯水給自己,示意哥特蘭坐進休息區的沙發。
「剛才演習的時候胃有點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了。」
「妳很晚才吃午餐嗎?不然應該消化得差不多了吧。」那智瞥了時鐘一眼,四點半,差不多到了會因為肚子餓而去找零食來吃的時間了。
哥特蘭搖頭,陷入沉默。她在淋浴時找到一個比吃壞肚子更能說服自己的理由:因為她發現自己喜歡上亞特蘭大,所以沒辦法像以前一樣毫無顧忌地把砲口對準她了。
哥特蘭不曉得這樣正不正常,也不確定該如何處理這種狀況,這個鎮守裡有許多情侶,但她可從來沒聽過有誰因此無法和另一半共事的。
「問妳哦,妳能夠對足柄開砲嗎?」她決定問問那智,至少這艘重巡洋艦看起來不像是會拿她的煩惱來當下酒菜的人。
「訓練的時候?」
「嗯。」
「可以是可以,不太喜歡就是了。」那智老實承認,苦笑著補充:「我會盡量瞄準裝甲的部份,至少比較不痛。」
「啊,好方法,下次我也來試試看。」
「怎麼了,妳喜歡上誰了嗎?」那智笑著問,從稍早見過的訓練名單裡猜到了答案。
「咦?啊……不是啦,我只是忽然發現自己不太想攻擊同伴……」哥特蘭別過頭,整張臉頓時紅得像顆熟透的蘋果。
「哦……」那智乾笑幾聲,善解人意地停止追問,決定再給哥特蘭一個建議:「不過這有時會有反效果,妳自己要注意喔!之前由良做得太明顯,讓夕立覺得被小看了,發了一頓好大的脾氣。」
「我會小心的。」哥特蘭低聲道謝,儘管知道以這樣的意圖來進行訓練是本末倒置,她還是決定為此好好提升自己的命中率。
〈待續〉
赫然發現上一篇是去年寫的,驚嚇至極......(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總之哥特蘭的戀愛之路還很長,加油吧哥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