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これ#Saratoga#Victorious
儘管她們沒再談論與龍驤有關的話題,勝利號卻始終惦記著這件事。
從其他隊員身上尋求答案的計畫一直沒有進展,即使她觀察到的各種跡象都顯示薩拉托加和龍驤之間的關係相當不尋常,但當她向擅長蒐集情報的沃絲派特打探時,那人卻只是拍拍她的肩膀要她別多想,至於平日親切熱情的那些美國艦,提起這件事總是很有默契地用各種方式轉移話題,無一例外。
這讓勝利號決定從歷史的面相著手,她窩進資料室展開調查,鮮少有人出入的小房間內瀰漫著灰塵與書本的氣味,她站在陳舊的書架之間讀完龍驤的生平,終於理解到薩拉托加為什麼沒辦法親口告訴她真相。
「原來龍驤是被薩拉托加擊沉的啊……」沉重的答案讓勝利號陷入感傷,不禁為自己輕率地在薩拉托加面前提起這些事感到後悔。為什麼她沒想到呢?正因為那人不願輕易說謊,在這些問題前才總是沉默不語,無論自己是用什麼樣的角度去談論,對薩拉托加而言肯定都不會多好受。
可是為什麼躲起來的總是薩拉托加?倘若薩拉托加在前世親手將龍驤送入海底,該感到恐懼的難道不是龍驤才對嗎?勝利號重新讀過手上的記錄,印在上頭的冰冷文字沒有解答任何疑惑,在她的印象裡,龍驤總是主動釋出善意的那一方,不斷迴避的反而是薩拉托加,彷彿她才是被擊沉的那艘船似的。
為什麼?是罪惡感使然嗎?可是戰爭不就是那樣的事?向來把擊倒敵人視為榮譽的勝利號難以體會這種心情,她曉得薩拉托加是溫柔的人,但這也不代表站在俾斯麥面前還能無愧於心的自己是個無情的人吧?
「話說回來,真虧俾斯麥能和方舟在一起啊……」勝利號喃喃自語,當年她和皇家方舟一起參與過圍攻俾斯麥的行動,那場追逐戰最後之所以能用俾斯麥的沉沒畫下句點,皇家方舟可說是功不可沒。當然,過去帶來的影響確實存在於這兩人之間,儘管俾斯麥多數時間都表現得從容不迫,勝利號仍然曉得那艘戰艦無論身處何方都難以真正地感到安全,而方舟雖握有關係中的主導權,卻總是選擇用過度退讓的方式來滿足對方,在她看來簡直就像是想補償從前造成的傷害一樣。
想到這裡,勝利號不難描繪薩拉托加心中的情緒是以何等複雜的方式撕扯她,對不該愧疚的事感到歉疚,肯定比這件事本身更令人難受。她隱約察覺到薩拉托加那位神秘的前室友正是龍驤,雖然那艘輕空母什麼都沒有留下,薩拉托加也什麼都沒有說,勝利號卻在此時此刻忽然明白,自己平常穿的那件睡衣之所以短了幾吋,大概是因為原本就不是為她準備的。
勝利號沒有因此感到不滿,倒是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測──那兩人肯定有過一段相當友好的關係,畢竟,縱使是現在這種充滿疏離感的相處模式,她也看不出哪一方特別憎恨對方,反而能感受到她們心中都還掛記著彼此。
「妳知道薩拉托加和龍驤發生過什麼事嗎?」
在機庫保養艦載機的時侯她忍不住問了赤城,一航戰旗艦那雙寬闊的手就這麼捧著勝利號早上帶出門的戰鬥機懸在空中,過了好久才緩緩把頭轉過來。
「為什麼這麼問?妳從誰那裡聽到什麼了嗎?」
「沒有,我只是覺得她們之間的氣氛很不尋常,但果然大家都知道這件事嘛。」勝利號露出苦笑,她的確才剛加入不久,但總是被當成局外人不免還是會感到沮喪。
「好吧,反正今天的進度也差不多了,我們去散步吧。」
「咦?散步?」在這種冷得要死還隨時都可能會下雨的天氣裡?而且這和她剛才提出的問題有什麼關係?勝利號疑惑地看向赤城,負責指導她維修艦載機的這個人真的說完就從桌前起身,把捧在手裡的Corsair Mk.II放回工作台。
「有些事不適合在這裡說,我去弄點熱的飲料,妳穿好外套到門口等我,好嗎?」
勝利號茫然地點頭,她覺得赤城應該不是在捉弄她,於是順從地披上外套。這件風衣是薩拉托加借給她的,雖然保暖,但她們的身材差距實在太大,她得把袖口反摺一次才不會妨礙活動。每次這麼做她都覺得這和她們之間的距離感好像,無論她再怎麼釋出善意,這些努力都像摺起來的袖子一樣,總是過一陣子就變回原樣。
她走向門口,其他在工廠執勤的隊員見她們一前一後從機庫離開,無不投來好奇的視線,勝利號只好一一向她們揮手打招呼。赤城過了一陣子才出現,手上拎著保溫瓶和一個鋼杯,脖子上則圍著一條紅白條紋的圍巾。
「妳喝咖啡嗎?」
「我喜歡咖啡。」
「那太好了。」一航戰的旗艦喃喃自語,打著哆嗦踏出工廠。
外頭很冷,刺骨寒風迎面撲在她們臉上,讓勝利號也跟著打起顫。這真的是適合散步的天氣嗎?勝利號沒問出口,只是環住雙臂追上走向港口的赤城。這是個很小的鎮守府,她剛來的時候薩拉托加是這麼介紹的,不過勝利號對這件事沒什麼概念,這副身軀讓她失去了原有的距離感,與她記憶中相仿的只剩下海水的溫度和氣味而已。她們一路走到演習場附近,大黃蜂那位總是揹著相機和畫本在這裡蹓躂的小女友今天不在,於是赤城拍拍堤防要她坐下,旋開保溫瓶開始倒咖啡。
「那兩個人以前交往過。」赤城切入正題的方式非常乾脆,讓勝利號一時無法確定自己到底是被哪件事情嚇了一跳。
「交往是指像妳和翔鶴這樣?Couple?」她有些好奇,接過赤城遞過來的杯子,用雙手小心捧著。
「對,不過她們沒多久就分手了,印象中是去年的事吧。其實她們的關係一直都有點……怎麼說,不健康?所以知道她們在一起的時候我還滿驚訝的。」赤城把自己的咖啡倒進保溫瓶的杯蓋,吹掉表層的熱氣才送入口中。
「不健康?」勝利歪著頭,一面回想自己看過的種種,覺得用這個詞來形容的確很貼切。
「哎……其實我不覺得應該讓妳知道這些事,這樣對妳和她都很不公平。」赤城朝杯子嘆氣,一副契約都簽了才開始後悔的模樣。
「妳說的她是薩拉還是龍驤?」
「都是啊,但這世上原本就沒有什麼公平的事吧。」一航戰的旗艦露出哀傷笑容,捧著咖啡看向遠方,直到勝利號幾乎以為她要說的事只有這樣才又開口。
「妳知道龍驤是被薩拉擊沉的嗎?」
勝利號點頭,她也曉得赤城是被大黃蜂的姊妹艦擊沉,以及龍驤隸屬於一航戰的事。仔細想想,她們之間的關係本來就因為牽涉到複雜的過去而難分難解,會演變成現在這種情況似乎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聽到薩拉要來的時候我們都很緊張,畢竟她之前可是直接擊沉了龍驤,那時我們討論過要在宿舍裡弄個專用的區域給同盟國,裝備室和澡堂也要分開,現在想起來還滿好笑的。」赤城說完沾了一口咖啡潤喉,「我記得當時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人是龍驤,她說她才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被影響,還真的在薩拉托加報到那天就拉著人家去喝酒,跟愛荷華一起把薩拉灌醉,很厲害吧?」
「的確不像一般人會有的行為……話說回來,薩拉托加的酒量很好嗎?我從來沒看她喝過啤酒之外的酒。」談到酒,勝利號忍不住岔開話題,那人在她面前最多也就只喝兩杯啤酒,難道是對被灌醉的事留有陰影?
「唔……我印象中還滿好的耶,以前常看她和龍驤喝清酒或威士忌,我對她們喝酒的方式很有印象,妳知道這裡有一種木頭做的酒杯嗎?喝日本酒用的,就是一個方形的小木盒,鳳翔擺在櫃檯上裝糖果的那個。」赤城邊說邊用兩手比出立方體,告訴勝利號酒枡的容量大約是一百八十毫升,「她們兩個會把威士忌倒進去再接力喝乾,說這樣除了原桶的味道還會有第二種木頭香,我是分不出差別在哪,但那時她們常常一晚就喝掉一大堆啤酒和一整支威士忌。」
「哇,感覺月底被扣掉的酒錢會很可觀……那後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聽起來她們以前的關係很好啊,吵架了嗎?」
「好像不是,她們同居沒多久就分手了,龍驤和薩拉托加一樣不太說自己的事,所以我們也不曉得實際上是怎麼樣。但我猜是因為薩拉托加沒辦法放下以前的事吧,妳知道過去的記憶重現在每個人身上的方式都不太一樣嗎?有些人可以用很抽離的方式來看待,也有一部份的人會陷在裡面,我想薩拉托加大概是屬於這種類型的。她好像很在意自己擊沉龍驤的事,用這種狀態和龍驤在一起想必是很痛苦的。」
勝利號沒有因為自己的推測被證實而感到高興,反而因為這番話陷入沉默。她能聽出赤城話中的無奈,就像她一直都對自己無法改變的局面感到無力,那種感覺就像是被人一把拖進泥沼,困在那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深處,卻再怎麼掙扎也無濟於事。
「不說這個了,妳和她還好嗎?聽說妳曾經編在薩拉的艦隊裡,應該不是什麼不好的回憶吧?」察覺到勝利號陷入沮喪,赤城轉開話題,關心起她和薩拉托加的近況。
「不曉得耶,雖然我很懷念那段日子,但薩拉好像不記得了,不知道對她而言是好還是壞。」對此,勝利號只能苦笑以對,她曉得這件事怨不得人,換個角度來看,用新的方式來建構她們之間的關係也並非壞事,她最近漸漸能夠釋懷了。但不曉得為什麼,赤城聽完卻在她面前低下頭,露出了一個歉疚的表情。
「對不起……」
「為什麼妳要道歉?這又不是妳的錯。」
「不,怎麼說呢,其實這整件事我也得負點責任,畢竟妳之所以會和薩拉托加一起住是翔鶴刻意安排的。她一曉得妳要來就說要趁這個機會好好刺激薩拉托加,說不能再讓她繼續消沉下去什麼的……」赤城越說越小聲,半張臉都埋進圍巾裡頭,由於她表現出來的態度和她那響徹雲霄的頭銜放在一起反差實在太大,勝利號甚至連一點責怪她的想法都擠不出來。
「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和我們之間的事有關。」
「那也有一點,但主要是因為那個房間,她們兩個原本不是室友,交往後才搬過去的。妳知道這件事嗎?」赤城問得小心翼翼,深怕勝利號受到打擊似地縮著脖子,那畫面滑稽得讓勝利號覺得有些好笑。
「我有猜到,無畏說過薩拉以前是她的室友。」據她所知龍驤似乎和鳳翔住在一起,「所以分手之後龍驤搬回原本的房間,薩拉卻留了下來?這也是翔鶴的安排嗎?」
「不是,是薩拉自己決定的。我覺得她是刻意想讓自己陷在某種痛苦裡,因為龍驤一點也不怪她,她反而就變得無法原諒自己了吧。唉,怎麼說呢,以我們這些日本船的立場去干預這件事只會有反效果,無畏和愛荷華又說不動她,所以翔鶴才想說能利用妳來打破這種局面。可是我們都沒想過她可能不記得那些事了,妳一定覺得被忘記很難受吧?對不起呢。」赤城又低下頭,寬闊的肩膀頓時縮得小小的,和薩拉托加表達歉疚的方式有幾分神似。
「別這樣,真的沒關係啦,也不是什麼嚴重的事嘛,只是和我原本期待的有點不同而已。」勝利號伸手去拍對方的肩膀,一航戰的旗艦穿著合身的飛行夾克,透過布料能感受到結實的肌肉在底下顫動。勝利號忽然覺得這樣的場景非常神奇,她們過去隸屬於不同陣營,都曾帶著非得擊沉對方不可的覺悟在海上廝殺,幾十年過後卻並肩坐在堤岸上談論這樣的事。
「我應該要早點和妳說這些事的,妳一定獨自煩惱很久吧?」
「畢竟薩拉托加什麼都不說嘛,我一開始還以為自己被她討厭了,那時真的有點難過。不過現在已經沒問題了,聽妳說完這些,我覺得自己好像可以理解她的心情了。」
「這樣啊,那太好了。雖然我當初是反對的,現在倒覺得翔鶴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如果說有誰能夠把薩拉托加從過去的苦痛中拉出來,那肯定就是妳了。」赤城鬆開眉頭,再次與勝利號對上視線,金色的眼眸裡重新燃起溫和的光芒。
「真的?可是我連該怎麼幫她都還沒想到,妳覺得我做得到嗎?」
「一定可以的,因為妳很重視她啊,妳不會聽到這些話就甘於如此,也不會因為這件事很困難就放棄吧?這就是妳和其他人不一樣的地方啊。」赤城笑了笑,替勝利號添上第二杯咖啡,保溫壺在她們談話的這段期間仍舊辛勤工作,斟滿咖啡的杯子重新覆上滾燙熱氣,緩緩撲向勝利號被冷風凍紅的臉龐。
「我會努力看看,但應該怎麼做才好?直接找她談這些事感覺好像太突然了。」
「我想她應該不會說吧,但妳可以在她需要的時候陪在她身邊,成為一個好的傾訴對象。雖然不是簡單的事,可是也別太心急,用比其他人還深入的方式慢慢關心她,或許習慣之後她就願意對妳敞開心房了。」
「總覺得很像在設陷阱耶,這就是妳追到翔鶴的方式嗎?」勝利號瞇起眼睛,這番話聽在她耳裡帶有一股刻意隱藏的侵略性,實在不像赤城會說的話。
「當然不是,妳喜歡戀愛話題?」
「稍微有點好奇,因為妳看,明明上輩子和這種事一點關係都沒有,現在卻大家都在談戀愛耶?」勝利號鼓起臉頰,對皇家方舟以約會為由拒絕和她一起做飛行訓練的事耿耿於懷。
「畢竟得到了可以談戀愛的身體嘛。等妳把這些事整理好,我們找個時間一起喝下午茶吧!到時我再跟妳分享翔鶴追我的故事。」赤城神秘兮兮地笑著,露出一個不太符合一航戰形象的俏皮表情。
〈待續〉
赤城為什麼負責指導勝利維修飛機是這樣來的:
赤城:「我覺得妳這樣利用Victorious很過分,這對她來說太不公平了。」
翔鶴:「既然前輩這麼擔心,就麻煩妳照顧她吧!」
於是勝利就被翔鶴派去機庫值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