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BA2 / 9S21O
。寫在E結局之後,含有遊戲劇情劇透
〈記憶的軌跡 〉01
2B做了夢。
明明人造人應該是不會作夢的,她卻在休眠時夢見了以前的事情。斬殺9S、處刑9S、無數次殺死S的事情。
『下次見面的時候,也請妳殺死我喔、2B。』頭髮被血染紅的少年虛弱地說著,露出她無法理解的笑容。為什麼還笑得出來呢?2B不敢問他,只是依約在每次收到處刑命令時將9S斬殺。
這樣的事情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司令官並沒有給她答案,無論她嘗試用什麼樣的方式阻止,9S始終不斷越過司令部設下的界線。或許那就是S型的宿命吧,到最後她也只能這樣說服自己,就和E型的她無法逃離自己的命運一樣。
「2B?」
A2不安的呼喚聲讓她從休眠狀態中醒來,她緩慢地睜開眼睛,在0.4秒後確認目視狀態沒有異常。
清晨的光線從沒有拉好的窗簾之間探入房內,A2正用左掌撐著上半身,從斜上方俯視自己。這個人很適合憂傷的表情呢,看著A2陷入不知道下一步該採取什麼行動的猶豫狀態,2B忍不住這麼想。
「抱歉呢,吵醒妳了?」她像是要讓她安心般地說,一面確認自己的聲音沒有任何異狀。明明自己才是此刻最需要被安慰的人,她卻假裝自己沒發現這點,對A2露出微笑──這時她稍微有點理解9S的笑容是什麼意思了,他那即使面對殺死自己的兇手也如此溫柔的心思,讓她的胸口再次浮現莫名的痛楚。
「妳做惡夢了。」從A2口中吐出的並非問句,因此她也只好點頭回應,對方提起右手輕柔地摸著她的頭,像以往的她對她做的一樣。
「9S的事情?」A2問。
為什麼會知道?2B雖然感到困惑,但沒把話說出口,A2見狀給了她一個苦笑。
「我有妳的記憶啊,妳忘記了嗎?」那時候、在被託付了未來的同時,那把劍當中的回憶她也一併收下了,因此她知道2B…正確來說是2E,二號E型機和9S的過去。不是什麼值得回味的事呢、A2沒有發表評論,她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分擔2B的痛苦,能做的事也只有像現在這樣、當她不斷呢喃著9S的名字或假裝自己並沒有受到傷害時在一旁看著而已。
「說起來,是這樣沒錯呢。」2B稍微想起了那時候的事情。
「妳應該知道9S並沒有恨妳吧?」A2突如其來的問題太過鈍重,以至於2B的呼吸停止了一小段時間。所以她才覺得A2這個人實在是──她沒有繼續想下去,在這個節骨眼思索該用什麼形容詞並不恰當,但當她又開始呼吸的時候對方明顯地鬆了一口氣,讓她有點哭笑不得。
「我知道。但就算是這樣,我也沒辦法原諒自己。」2B的視線在半空中游移,A2的表情變得黯淡。她知道她正在思考、就像她也知道她其實什麼救贖都不想得到。藉由自責而產生的自我滿足,在這個時候竟然比獲得原諒還來得更加誘人,實在非常諷刺。A2覺得2B就像是悲劇中的主角一樣,不願闔上劇本讓演出落幕,以為那樣就不會再失去任何事物。
「我們是同類呢。」A2低語,發表著她對這段話的感想。她沒有奢望自己能像2B拯救自己那樣拯救她,這恐怕是只有9S才能做到的事情,而這樣的事實讓她的胸腔感到疼痛。
「是呢,真想把製造二號機的人抓起來揍一頓。」她一面說出殘暴的話語一面笑出來,2B在開玩笑這件事情上的頻率和A2似乎不太一樣。
「或許妳可以去和9S一起睡?」
「妳在說什麼…」A2的提案讓2B露出錯愕的表情。
「說不定抱著9S睡就不會再做夢了?」A2試探性地問著,雖然她並不希望2B真的採納這個做法,但當初她也是因為與2B同床共眠才緩解做夢的症狀,如果這樣能讓2B不再痛苦的話…不,她還是覺得自己的提案實在是糟透了。
「其實我…在9S關機休眠的時候有偷偷嘗試過。」
「什麼!」2B口中道出的事實讓A2嚇得不輕,她的驚叫聲被2B以一隻手指抵住。
「但不知道為什麼,那樣做反而變得更痛苦。」2B緩慢地從被窩中坐起,她們的視線在空中交會,2B看著不知所措的A2繼續說道:「我很害怕自己會突然失控,又對9S做出殘忍的事。平常和9S相處時並沒有什麼問題,因為他總是很開心的樣子,可是一旦看到他的睡臉、我就會想起他在我眼前一遍又一遍死去的事情。」
2B平靜過頭的表情讓A2覺得非常悲傷。
「我曾經有段時間,只要接到新郵件的通知就感到恐懼不已。」她淡淡地補充,透過無線存取裝置收發司令官捎來的極密任務時,她總是無法保持平時的冷靜。
「雖然現在不用再擔心接到任務,但我所做過的一切都還是不會有所改變。」她覺得自己並沒有資格期待被9S寬恕,也無法將罪過推卸到做出處刑命令的司令官身上。下定決心要執行指令的終究是她自己,她大可以選擇逃走,身為YoRHa部隊中戰鬥能力頂尖的E型,一面保護9S一面逃亡應該也並非難事──但她沒有那麼做。因此她接受了自己加諸在自己身上的罪惡感,直到有一天能夠真正為了9S而死去的時候,或許她才能夠稍微原諒自己吧。
「這樣一想,被9S怨恨說不定還比較好。」
「或許是呢。」她深感同意。
「不要附和啦。」
「妳是不是有點生氣了?」
「我沒有。」
「騙人。」2B的眉毛向上挑起了0.3公分,於是A2放棄辯解。
「因為2B的說法實在太狡猾了。」
「妳確定這個詞是這樣用的嗎?」她有點困惑,雖然似乎可以聽懂A2想表達什麼,但無法順利轉換成能夠流暢理解的語言。她等著A2開口說下去,她皺眉的樣子讓2B發覺縱使她們擁有相仿的面孔,卻因為情緒的表現而顯得截然不同。
「因為妳明明覺得自己是背負罪過的那一方,卻又總是露出受傷的樣子啊,那樣不是很狡猾嗎?如果想要被安慰就說出來啊!」
2B並不知道原來在A2的眼中自己看起來是這樣的,她將這段話放入處理器中連續播放了幾次,無法決定是否該同意她的說法。
「我覺得自己或許是希望受到懲罰吧。」她淡然地說,彷彿這些事與她毫無關係。
「妳覺得如果被怨恨或被殺死,就能夠將以前的事情一筆勾消嗎?」
「我並沒有那樣想。」
「還是妳覺得那樣就能夠變得比較輕鬆?」
「或許是吧。」
「結果妳其實什麼都想要吧?意外地是個貪心的人呢,2B。」A2不明所以地笑了出來,2B還沒弄清楚她究竟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地回應自己,就被A2用力捏住雙頰。攻擊型機種這個沒有控制力道的行為讓她覺得很痛。
「A2?」
「嗯?」
「這個行為的意義是?」雙頰被橫向拉扯讓她說出的話含糊不清,A2盯著她好一陣子才放開手,她拍了拍2B的臉,讓她的感應器恢復到正常狀態。
「沒什麼。」面對這個既不想被原諒卻又希望被安慰的人,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是最正確的。
繼續躺回床鋪並沒有意義,因此A2和2B決定就這麼順勢起床,這不算寬敞的房間因為兩台成年的女性型人造人同時更衣而略顯壅擠,但她們並不以為意。
「吶,2B。」
「什麼事?」
「關於9S的事情啊、」
「嗯?」
「雖然妳總是覺得自己虧欠9S,但嚴格說起來,現在的9S和過去死亡的9S們並不是同一個人吧。」A2邊說邊扣上襯衫的釦子,21O不知是覺得她與襯衫很相襯,還是無法忍受她近乎裸身地在外頭行走,因此替她做了好幾套不同樣式的便服。今天是亞麻材質的米色系襯衫,因為穿過好幾次卻沒有熨燙而變得皺巴巴的。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2B皺著眉頭思考A2的問題,她正在緩慢地替A2編麻花辮──她還沒有習慣這樣梳妝打扮的人類活動,也還無法編織出均勻平整的辮子,但她不想把做這件事情的權利讓給21O──反正A2也看不到自己的後腦勺。
「因為每次9S死亡之後POD153都會重置設定吧?那樣子就和從工廠裡重新製造一個新的人造人一樣啊,只不過是機種相同而已。」
「不…完全不一樣吧?」2B一時無法接受這樣的說法,A2的話語讓她感到驚恐。
「那傢伙每次重新遇見妳的時候都不是妳所認識的那個9S,不正是因為如此嗎?作為E型的妳並不只是破壞機體和消除記憶而已,是直接抹煞了他的存在。從9S一號機、二號機、三號機…一直到現在的9S,難道妳覺得他們還會是同一個人嗎?」
「不是這樣的吧?9S就是9S啊、無論在什麼時候遇見都沒有不同,總是說出一樣的話、做出一樣的事…」他對她露出的那些笑容,她至今都不曾忘記,那樣的9S怎麼可能是…2B混亂的思緒被A2的話語敲碎,A型二號機沒有回頭看她,而她的手顫抖到連平日擅長的蝴蝶結都綁不好。
「因為他的原型性格就是那樣設定的吧,無論放到哪一具機體中都是那樣的。」她想起了曾經作為夥伴一陣子的九號,9S身上有他的影子,就像2B身上也有自己的影子一樣。
「所以妳說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妳是想說我其實不是殺死9S無數次、而是殺了無數個9S嗎?」2B不可置信地問著,她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但A2的說法合理到讓她無從反駁。
「是有這樣的意思在,但我的重點其實是──唔!」她被從後方伸過來的手摀住嘴巴,2B的溫度似乎比平常還要高,A2想轉頭看她,頭部卻被2B的雙臂箝制而無法動彈。
「等一下、拜託妳別再說了,我不想聽。」2B語氣強硬地說,直到A2點頭答應才鬆開手,她拾起落在床上的紫色緞帶放進A2手中,一言不發地下床穿起靠在牆邊的長筒皮靴。
「妳要去哪?」
「稍微出去一下。任務就拜託妳了,我把POD留給妳。」她的語氣不帶任何情緒,A2知道自己應該拉住她的手阻止她,但她終究沒有那麼做,只是任由2B扭開門鎖後消失在視線之中。
〈待續〉
因為也想寫一點2B的事,於是出現了這篇。
一面寫一面覺得似乎對於遊戲這樣的結束感到有點釋懷了,寫NieR系列對我而言算是個自我療癒的過程(笑),但我現在還是很抗拒再開遊戲跑主線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