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これ#赤加賀(微R)
航空母艦的機庫建造在弓道場旁的空地上,與改修工廠一樣是長方形的倉庫式建築。推開金屬大門進入時最先見到的是地板上一路延伸到內側的白色標線,那宛如航空甲板的跑道線出於翔鶴之手,簡單明瞭地指出機庫內部的設施位置。靠近前門的左側房間是裝備室,約莫一間四人寢室的空間裡收納著正規空母與輕空母的艤裝,儘管比起其他艦種的裝備室狹小許多,但對人數不多的航空母艦而言倒還算足夠,目前也仍有多餘的空位儲藏改造前的舊裝備。
從裝備室一路往內移動會抵達停放艦載機的機庫,這是這棟建築中規模最大的隔間,內部排滿了角鋼搭建的棚架,層板上則停放著一架架的艦載機與水上機,幾百架飛機一字排開的場面相當壯觀,所需要的維護時間與經費也相當驚人。位在機庫隔壁的是艦載機整備室,除了獨立的對外出入口,兩個關係密切的空間還以一扇厚重的防火門連接,坪數僅有機庫三分之一的整備室光是放置作業台與工具架就佔去不少空間,在作戰期間經常會擴張到外頭的開放式休息區。
機庫與整備室對面的空間被隔成資料室、雷達室與休息室三個空間,資料室裡保存著各個型號的飛機設計圖與維修手冊,雷達室則是航空基地隊作戰時的指揮中心,而休息室目前被當成倉庫與茶水間來使用,也設有床位讓需要連續出擊的隊員能在作戰空檔間小睡片刻。
由航空母艦、航空戰艦以及航空巡洋艦共同組成的航空整備班登記在機庫的編制底下,是和改修工廠類似的組織,機庫的管理員從成立之初就是輕空母龍驤,整備班的負責人則是加賀與翔鶴。這幾個重要職務的人選都是經由空母會議決定的,但其實當初提名的過程一點也不正經,除了龍驤是由秘書艦蒼龍指名之外,翔鶴和加賀都是被幾艘愛起鬨的同僚拱出來的,美其名是她們認真負責又管得動其他人,實際上只是沒人想接手麻煩的職務而已。
這件事帶給加賀的影響除了得頻繁出入機庫之外,還讓她學會把五航戰分成翔鶴和瑞鶴兩個部份來看待,雖然她在翔鶴面前話依舊不多,而那位後輩對待她的方式也仍然恭敬,但至少她們在執行工作或任務時的默契變得比她和瑞鶴合作時好上許多。
在整備室裡忙碌許久的加賀從工作桌前起身,推開防火門把整備好的一批艦載機放回機庫,她的手指在工作了一整天後漸漸變得遲鈍,肩膀也僵硬得連拿取擺在上層的工具都必須藉由矮凳輔助。早上來支援的方舟一直待到下午茶時間才離開,後來換薩拉托加帶著無畏過來幫忙,但三個人擠在整備室裡實在太過壅擠,兩艘美國空母決定在沙發區工作,還用從宿舍搬來的投影機在牆上播放起最新的影集。
正規空母中唯一沒被編進整備班的只有瑞鶴,她在研習時折斷了一架天山型的起落架,被翔鶴以溫柔的笑容請出整備間,加賀只好把她的名字從名單上劃掉。從那之後每當整備天山型的時候加賀就會想起這件事,暗自思索或許當初該多給瑞鶴一次機會,直到她的後輩在這天傍晚粗魯地闖進整備室為止。
「加賀姊!」跑太快而來不及停下腳步的瑞鶴簡直就是在表演花式墜機,半個身子直接撞在整備室的金屬門框上,發出了嚇人的巨大震動。
「不要在機庫裡奔跑,五航戰,還有不要大吼大叫。」加賀不悅地回頭,看見身材高大的後輩倚著門框喘氣,還一面用袖子抹掉臉上的汗珠。
「就說了不要那樣叫我!妳快點去工廠,赤城姊大破了!」瑞鶴壓抑著想把前輩從領子拎起來的衝動朝外頭胡亂比劃,加賀的表情從冷淡轉為困惑,最後索性皺起了眉頭。她覺得瑞鶴應該是搞錯了什麼,編在支援艦隊的赤城不會與敵艦正面交戰,不太可能有受傷的機會。
「總之妳過去就是了!我要換裝去補空母的位置,陸奧姊看起來簡直就要爆炸,表情可怕死了。」瑞鶴說完就跑去裝備室拿自己的艤裝,加賀這才意識到她真的不是在開自己玩笑。
她看著剛從機庫拿回來的另一批艦載機,猶豫著要先完成工作還是直接去找赤城,剛從前線回來的龍驤就帶著濕透的身子探頭進來:「妳就去吧,我待會找千代田處理就好,她在外面。」得讓滿臉倦意的龍驤來說這話令加賀感到歉疚,她本來想拒絕,但那艘輕空母卻連拖帶拉地拽起她的衣領,最後加賀也只好妥協,跨著比平常還大的步伐離開機庫。
她在抵達工廠後緩下腳步,剛回來的艦隊成員有不少還聚集在裝備室和休息區,旗艦大和正在與陸奧交談,秘書艦的臉色乍看之下沒有瑞鶴說的那麼糟,但加賀還是盡量不和她對上視線就走進修理區。她翻了掛在牆上的登記本,找到赤城的名字後前往第一修理渠,敲門獲得回應之後才轉開門把。
赤城的修復作業似乎已經進行了一段時間,她浸在顏色混濁的修復劑中按摩肩頸,一派悠閒的輕鬆模樣和加賀預想的大破一點也扯不上關係。
「我沒事哦,是陸奧告訴妳的嗎?」赤城在加賀詢問前先開了口,她知道自己的疏失肯定讓那艘秘書艦不太開心,但或許是考量到明天就要進行改造,陸奧儘管不悅還是批准了赤城的高速修復,要她洗完澡就回宿舍休息。
加賀搖搖頭,「瑞鶴跟我說的。」她解釋完走到池邊蹲下,快速檢查赤城露在修理渠外的上半身,沒發現任何受傷的痕跡。
「我被魚雷擊中了。」赤城指著自己的腿,她去近海調整艦載機的時候被敵方的水雷戰隊伏擊,儘管擊退了對方但仍遭到魚雷追擊,最後損失了右側的推進器。
「傷到骨頭了嗎?」
「嗯,愛荷華送我回來的。」赤城從水中抬起自已的右腳,剛才還滲著血的腳板已經被渠水修復,就連遭到金屬破片刺穿的地方也沒了痕跡。但大概是這種情況發生在自己身上太不尋常,陸奧震驚到連該掩飾的情緒都忘了藏起,加賀眉間的紋路則皺得比平常還要更深──赤城苦笑,在心裡默默檢討自己的失誤,她的確是在那時分了神,想著任務結束後要約加賀去食堂吃飯,以至於當隊長機回報敵艦狀態時誤判了情勢。
加賀趁著赤城泡澡的時候回宿舍替她拿換洗衣物,在往返中途遇到翔鶴。剛結束宿舍勤務的後輩正要前往機庫,加賀向她交代起瑞鶴臨時代替赤城出擊的事,於是翔鶴請她晚上好好照顧赤城,還要她別擔心整備的工作。她們一起下樓,穿過中央廣場後在改修工廠前分別,加賀踏進工廠時艦隊已經做完再次出擊的準備,剛才滯留在這裡的前線成員紛紛前往港口集合,只留下整備班和醫療組的成員,讓加賀終於有空向長門好好打招呼。
一陣寒暄後她提著制服重新踏進第一修理渠,赤城趴在池邊等她,背部緊實的線條在水面上展露無遺。加賀冷靜地別開視線,拿出制服又遞了浴巾給赤城,接著把出擊穿的那套溼衣服裝進袋子,打算將被魚雷毀掉的襪子丟在工廠的回收處──她這麼想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忘記拿新的長襪過來,但赤城笑著說沒關係,反正五月的鎮守府即使在夜裡也不像海上那般寒冷。
她們並肩走去間宮食堂,晚上八點過後的食堂裡人潮漸漸散去,櫃檯也只剩下鈴谷一人。為了工作而紮起頭髮的航空巡洋艦興高采烈地推薦著當日特餐,於是赤城端了兩人份的特調咖哩回到座位,加賀則在等待期間張羅了餐具與茶水。
「今天還好嗎?」幾口白飯下肚之後赤城問加賀,她的僚艦正小心翼翼把紅蘿蔔移到盤子邊緣,於是赤城用馬鈴薯和加賀做了交換。她不挑食,而加賀也只有在她面前才不會勉強自己吃下討厭的食物,因此這個祕密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被鳳翔發現。
「還是很忙,不過薩拉她們有來幫忙,進度比昨天快。」
「我明天就可以回整備班了,瑞鶴會接手支援的任務,我再想辦法把千歲帶過去吧?」
「如果她喝了酒就不用。」加賀皺了皺眉頭,猜不出那兩艘嗜酒成性的輕空母這幾天是躲到哪裡喝酒了,自從機庫的沙發被航空整備班借用後她們晚上就沒再出現,連一週會固定來訪幾次的武藏都不見人影。
「赤城的改造時間是明天幾點?」
「下午六點,明石叫我不要吃午餐,妳覺得這樣我早上可以先吃兩份早餐嗎?」不然她肯定一過中午就會開始餓肚子,要忍耐六個小時實在是太久了。
「這……我不曉得,但我覺得最好不要。」
赤城顯然對這個答案感到沮喪,於是加賀把自己的味噌湯讓給她,又還給她兩塊馬鈴薯。她們在食堂準備關門前離開,赤城問加賀要不要陪她去走走,於是加賀點頭答應,和赤城並肩走向港邊。
鎮守府的港岸是弧度平緩的半月形,從最左側的潛水艦宿舍連接到出擊常用的兩座主要港口,再往下延伸至後方的演習場。赤城尋著沿途設置的路燈行走,橙黃色的燈光在夜間看起來格外溫暖,這點無論是航行在海上還是停泊在港口都一樣。她們經過改修工廠來到機庫外的廣場,又繼續往演習場走去,赤城的夜間飛行訓練在特殊作戰開始後暫停了幾天,但第二水雷戰隊的夜戰訓練似乎沒有因此取消,她們靠近時還是聽到了推進器在海上快速航行的聲音。
赤城踩上高起的堤防,換成瑞鶴來做絕對會被指責的行為沒有被加賀阻止,她只是抬頭看了赤城在夜裡晦暗不明的臉,為了避免她落到海裡而牽住了她的手。
「赤城會緊張嗎?」加賀問,她覺得今天的赤城和平常不太一樣,但這股不安定的情緒與連日參與作戰產生的倦怠有些許差異,她想多半是與改造有關。
「有一點。」一航戰的旗艦坦然承認,不像飛龍問她時那樣笑著帶過。因為是加賀所以才能說的事其實很多,但赤城怕這人過份擔心,總是要等她問起了才肯回答。
「不過,明石應該沒有失敗過吧?」至少在加賀的印象中是如此,那艘工作艦的自信可不是虛張聲勢而已,就連伊勢型或金剛那樣複雜的改造都能順利完成,加賀不相信還有什麼是明石做不到的。
「我不是擔心這個。」赤城輕輕搖頭,停下腳步轉頭看她:「我是怕妳覺得我丟下妳了,妳是不是有這麼想過?」
「我知道赤城不是那樣的人。」而加賀終於看清楚她的表情,反射著路燈的雙眼和平時不同,染上了日暮般的昏黃色澤。「不過一開始的時候,的確有點害怕。」她向她坦白,感覺到赤城的手在她掌中變得僵硬。
「我不會那麼做的哦。」她的旗艦從堤防回到地面,抬起手輕觸她的臉,最後讓指尖停在她的側頸上。加賀能感覺到自己的脈搏在赤城手中跳動,還有赤城的溫度比她冷,帶著夜晚的涼意。她靜靜看著赤城,等待她開口把沒告訴自己的事說完,但赤城什麼也沒說,微啟的雙唇在幾次猶豫後又合上,抿成一條美麗的線。最後赤城鬆開手,指腹沿著頸動脈落到鎖骨,被加賀的右手接住。
「我知道妳不會。」加賀悄聲說,握緊赤城的手,在她的指尖上找到一層薄薄的繭。她知道她不會丟下自己,大概從最開始、她說要把背後交給自己的時候,加賀就知道赤城已經做出了選擇。她只是害怕自己無法履行僚艦的義務,害怕無法在赤城身陷危機時守在她身邊,但既然赤城都說了她會回來,加賀便決定相信她,讓自己退到更適合的位置上。
「我會等妳回來。」她想這應該就是答案,也終於明白鳳翔是如何帶著微笑在港口目送她們離開,又是如何笑容滿面地迎接她們歸來。
「無論赤城去了哪裡,我都會等妳回來。」
加賀向赤城保證,不是以一航戰的名義起誓,而是拉起她的手在無名指間落下一吻。那宛如求婚的表示看在赤城眼裡可愛極了,於是她所有的不安都隨著加賀過於正經的臉龐一掃而空,只剩下壓抑不住的滿滿笑意。這次她再也不要離開了。赤城笑吟吟地想著,無論航行到多麼遠的地方她都要回來,這次她再也不會離開她了。
那天夜裡她們久違地做了愛。明明被交代要好好休息,但赤城還是忍不住在被窩裡吻了加賀,從她的唇到頸子,最後輕輕啃咬起她的鎖骨。她們總是這樣開始的,比晚安再多一點的親吻,或是比睡前擁抱更熱切的觸碰。赤城喜歡這樣的暗號,她們磨合許久才找到的小小默契取代了言語,讓她和加賀得以在漫漫長夜中探尋彼此的溫度。
一連串細吻結束後赤城打開桌上的檯燈,於是加賀再也藏不住自己紅透的雙頰,平日少見的羞澀表情讓赤城忍不住又低頭去親她。
「可以嗎?」赤城湊近她耳邊問,濫用旗艦職權向來不是她的作風,而加賀也並非對她的所有要求都照單全收,赤城覺得這是好的平衡,如果某天有誰決定向她請教長久經營感情的訣竅,她認為這會是一個值得參考的答案──不過當然不會有人問她。想到這裡赤城又笑了,她輕啄加賀泛紅的耳廓,梳理她散落在額間的細軟髮絲,所有加賀身上的一切她都喜愛無比,包含那雙總是過於認真的眼眸、苦惱時會稍微垂落的眉梢、以及害羞時壓抑又為難的低吟。
她等到加賀點頭才把睡袍的繫帶拉開,動作緩慢而輕柔,就像平常加賀整備艦載機時那樣小心翼翼。為什麼坦誠相見的場合一旦換到床上就會變得如此害臊呢?赤城順手解開自己的衣帶,想著在艦體修復時就算見到加賀也能處之泰然,但每當像現在這樣為了肌膚之親而褪去衣衫時,即使不特別確認她也能感受到自己的雙頰燙得不可思議。
加賀的手在赤城開始撫摸她之後悄悄攀上赤城的背,那足以讓思緒過載的溫度促使赤城騰出手丟開棉被,汗水沿著她的鼻尖落到加賀臉上,於是加賀抬起身子嘗試吻她。她喜歡加賀的吻,帶著猶豫和謹慎的試探,儘管那經常讓赤城不得不成為主動的一方,但她小小的矜持很快就會被加賀柔軟的溫度滿足而拋諸腦後。
她也喜歡加賀的手,與她相比略顯嬌小的手掌意外有著豐腴的彈性,手指線條也比指節帶有稜角的自己還要柔順。赤城不只一次在加賀射箭時想像手套底下的輪廓,覺得遮住它們實在太浪費,不過說起她最中意的部分,果然還是經由弓道鍛鍊出來的巧妙控制力──這點赤城可不敢告訴加賀,否則就算是擁有旗艦之名的她大概也難逃被冰冷視線刺穿的下場。
「Akagi……」加賀氣若游絲的喘息好似拍在岸邊的微弱浪花,連平日習慣加在後頭的敬稱都還未出口就化為一陣霧氣。她緊抱著赤城的背,肩胛骨的稜線在赤城撐起身子後變得更加明顯,而那些加賀已經想不起名稱的背肌正在她的手掌底下緩緩跳動,勤奮得讓她幾乎要融化在赤城手中。
「什麼事?」赤城湊近加賀耳邊,用空出的左手來回輕撫她的唇、親吻她泫然欲泣的臉龐。她知道那聲呼喚沒有什麼意義,就和她在浪潮邊緣徘徊時,意識裡總是只剩下加賀的名字一樣。赤城想不起自己有沒有以這般近乎哀求的語氣喊過加賀,而加賀早已沒了回答問題的餘力,斷斷續續的低吟隨著灼熱氣息散落在房裡,她眼中的赤城也漸漸變得朦朧不清,彷彿她們之間隔起一扇覆滿霧氣的窗。
「Akagi──」她又喊了一次,微弱的呼聲被淚水浸溼,沿著發燙的臉頰淌進赤城手中。
「我在哦,一直都在。」絕對不會丟下加賀的,赤城低聲向她保證,在加賀被浪潮淹沒時擁住她。
氣息平復後她們一起泡了澡,這幸福的勞動對勤加鍛鍊的赤城沒有造成太大負擔,但加賀還是堅持要替她按摩手臂。那滿臉通紅卻依舊認真的表情讓赤城不忍心回絕,於是她們就寢的時間又往後拖延了不只一陣子,她累得快睡著前想著幸好改造時間不是訂在隔天一早,意識矇矓地在加賀懷中沉入夢鄉。
〈待續〉